20世纪20年代,外有帝国主义侵略,内有军阀黑暗统治,不仅连年混战,而且政治腐败、文化腐朽、社会问题丛生。在此大背景下,进步刊物如雨后春笋般涌出。透过它们的发刊词可以看到,旧的世界观、旧的文化坍塌之际,进步刊物是如何为国人指引新路的。
“浪漫”亦是革命的大障碍
这一时期的进步刊物,敢于直陈现实问题、直言民族之痛,积极关注现实议题。
《先驱》在发刊词中提出,应把“努力研究中国的客观的实际情形,而求得一最合宜的实际的解决中国问题的方案”当作第一要务。
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是一个重要的时代议题。《痛言月刊》说:“诸君诸君,我们何故要编印这种月刊呢?因为东邻小鬼横暴得狠,忽来迫胁袁世凯订二十一条灭国暴件,忽来诱惑段祺瑞订二十条军事密约,忽来强要武人借他鬼钱来打西南,使我内乱不止。”
诞生于陕西的《秦钟》在发刊词中,将帝国主义的外敌侵凌与国内军阀的骄横跋扈并列为具有严重危害的两大问题,损害了人的生命、财产、言论、舆论、人格、自由等多项权利。
现实的阶级压迫与不平等、不正义是另一个重要的时代议题。《劳动者》在发刊词中指出,北洋军阀政府的官僚和众多资产阶级、地主阶级并不从事生产劳动,但他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天天处于劳苦状态的广大工人,则衣不蔽体、居无住所、食不果腹。这种巨大的不平等,表露了现实制度的不平等与不正义,其实质是阶级压迫的存在。
在思想文化方面,批判旧的、陈腐的思想文化,为新观念的传播扫清思想障碍,也是必要之举。
《新青年(季刊)》将旧思想、旧观念的情况予以分类,深刻指出陈腐的旧观念不仅包括传统的宗法社会的思想,还包括资产阶级的思想。
宗法社会的思想观念,因其陈腐老旧,容易被人们所警惕和辨别;资产阶级思想在当时是新兴之物,其消极的一面具有较强的隐蔽性,容易被人们忽视。但事实上,资产阶级存在市侩主义的问题,虽然不以迷信来对抗科学,却谬解科学。就此而言,“浪漫”亦是革命的大障碍。
《湘江评论》在发刊词指出,地方保护主义也是造成陈腐思想文化不易被打破的关键因素:一班官僚式教育家,死死盘盘,把学校当监狱,待学生如囚徒……他们的部落思想又很利害,实行湖南饭湖南人吃的主义,教育实业界不能多多容纳异材。
虚骄的浮夸不是中国所需的
仅仅指出现实问题之所在,还不能完全满足民众的需要;只有积极探索并给出解决问题的现实道路,才算真正形成传播学意义上的现实驱动力。正如《先驱》所提出的,“努力研究中国的客观的实际情形”与“求得一最合宜的实际的解决中国问题的方案”,二者缺一不可。
一些进步刊物寄希望于青年群体,认为从实际中引导青年群体奋发有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决中国问题,甚至可以为中国的前途打开新的纪元。
《中国青年》发刊词是这样说的:要引导一般青年到强健的路上。要介绍一些强健伟人的事迹与理论,亦要用种种可以警惕青年的材料,以洗刷青年苟且偷惰的恶弊……要介绍一些切实可供研究的参考材料。要帮助青年去得一些切近合用,然而在学校中不容易得着的知识……虚骄的浮夸,不是中国所需要的。中国的青年,必须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好。
还有不少进步刊物看到了民众力量的强大,强调只有实现社会大众的大联合,才能解决根本的现实问题。
《湘江评论》指出,世界什么问题最大?吃饭问题最大。什么力量最强?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这两句话既指出了时代问题实质之所在,也指出了问题解决的实质之所在。
随着马克思主义的进一步传播,一些进步刊物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问题的根源在于社会制度的分配不平等,而分配不平等的根源在于非生产阶级占据统治地位。《劳动者》在发刊词中秉承这一思路,积极倡导工人觉醒以及将工人组织起来。
林林总总的解决方案虽然形态、思路有异,但渐渐趋向于一个大的方向,即通过劳动者的觉醒、团结和联合,实现总体性和根本的制度变革。
“高赞这开辟洪荒的大我”
这一时期,进步刊物选择何种话语形式进行理念传播,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
除了使用白话文之外,不少进步刊物还积极使用新的意象、新的概念和新的词汇。例如,《湖光旬刊》在发刊词里就反复提及“新”,包括新的光线、新的声响,目的是引导新的方向、寻找新的智识和新的文明。
一些进步刊物还一改传统刊物语言内敛的话语方式,而较多使用感情色彩丰沛的文字以及具有强烈情感刺激功能的文学修辞手法。
最为典型的是《湘江评论》,其创刊宣言反复使用湘江、洞庭湖等意象进行比喻和形容,辅以丰沛的感情色彩,给读者以强烈的心理冲击,带来阅读体验上的焕然一新感。
其中,尤为强调思想解放和文学改革的承接关系,提出现代急需文学形式的转变,要由传统的贵族、古典的文学变成平民、现代的文学。
以推动新文学发展为己任的《创造季刊》,创刊于1922年。它以郭沫若的诗歌《创造者》为发刊词,通篇多用比喻和排比的修辞方式,可谓想象奇特壮丽、笔锋感情强烈。
在这篇发刊词的最后一部分,更是借用婴儿呱呱坠地和新生儿娩出的意象抒发了呼唤新事物、新思想、新文学到来的强烈愿望——
婴儿呱呱坠地了,盆在那儿?汤在那儿?淋漓的血液,染成一片胭脂。红的玛瑙哟!血的结晶哟!风在贺歌,鸟在贺歌,白云涌来朝贺。滚滚不尽的云流哟,把清莹无际的青天流遍了!产生你的是谁?我早知道。窗外飘摇的美人蕉!你那火一样的,血一样的,生花的彩笔哟,请借与我草此《创造者》的赞歌,我要高赞这最初的婴儿,我要高赞这开辟洪荒的大我。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蔡栋,上海社会科学院中国马克思主义研究所红色文化 系列研究项目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