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上海自然辩证法论坛暨上海市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理事会议在哲学所召开。浙江大学哲学系徐向东教授应邀做了题为“人类强化（human enhancement）的伦理审视”学术演讲。复旦大学哲学学院王国豫教授进行了点评。会议由上海市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理事长成素梅研究员主持，来自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师范大学、华东理工大学、上海中医药大学等单位的40多位学者和同学一同参加。此次活动也是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60周年庆”系列学术报告之一。
首先，围绕题目徐向东教授讨论了两个问题：新的生物技术如何使得人类强化成为可能？其次，为什么强化人类会成为一个道德上有争议的问题。一系列科学研究揭示了大脑功能性的物质基础与人类身体能力和精神能力的重要联；同时，一系列新技术的发展使得利用生物医学手段来干预人的精神能力和精神活动在技术上变得可能。虽然，通过恰当地界定医疗的目的，生物技术的发展就可以为人类带来福音。但是也存在这样的情况：某些药物是为了治疗疾病而被发明，但临床实践表明它们也可以具有其它功能。例如，使用催产素据说可以提高人们彼此信任的倾向，一些其他的药物据说可以提高人们的同情心，似乎可以缓解人类暴力犯罪的倾向。药物等其它技术的这种使用，便构成了对人的某方面能力或素质的强化。由于在健康与疾病、治疗与强化之间界限的划定，往往是出于实用性的考虑，因此很那找到一条治疗与强化之间截然分明的、原则性的界限。同时，如果对健康和治疗这类概念赋予某种规范性，那么强化也相应地在道德上成了一个具有争议的问题。徐教授的观点认为：强化人类确实会产生一些前所未有的问题，或者在一定程度上激化某些原来就存在的问题。但可以明确的是，并不是由人类强化实践引出的所有问题，都构成对人类强化的道德或伦理异议。
接着，徐教授从对人类强化的非原则性异议和和原则性异议的反驳，论证了自己的立场。所谓“非原则性异议”，指的是在经过仔细反思后可以打发掉的异议，或者事实上不是与人类强化特别产生的问题相联系的异议；“原则性异议”确实在某种意义上触及到了人类强化可能产生的根本性问题，例如与所谓的“改变人性”或“扮演上帝”有关的问题。
第一种非原则性的异议认为，人类强化危及了正义或公平这个人类社会的基本价值。强化往往被认为超越了正常健康的范围，因此超越了医疗的目的。假若我们考虑到当今世界医疗 严重欠缺的状况，那么超出正常医疗范围、动用稀缺的医疗 来强化部分个体可能就是道德上不正确的。徐教授认为，其中的关键并不在于强化本身，因为人类社会的分配不平等由来已久。在某些医疗 极为有限的情况下，强化技术导致的问题是无法得到合理解决的，它不是人类强化特有的问题，而是人类在特定条件下都必然会面对的问题。如果是处于强化医疗 可以公平分配的社会，那么，这类技术恰恰是有助于改善由缺陷或疾病导致的社会不平等的。
第二种非原则性的异议认为，强化对个体的自主性产生了威胁。例如像哈贝马斯等学者提出的，出生前的基因筛选或治疗可能会剥夺孩子对自己未来生活的自主选择。徐教授指出，“自主”预设了一个“真实的自我”概念，但是否真的存在这样的概念并不能得到保证，而且也没有证据表明所有人的真实自我都如出一辙。由基因决定的体征与个人对自己生活的自主二者之间，并不具有直接的强关联。相反，很多人由于不满意自己的外貌特征而采取了整容，这往往又被视为一种自主的表现。
第三种非原则性的异议认为，强化改变了人的“本真”。但是这一指责的成立需要建立在个体对自己的本真是向往和欲求的基础上。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的“本真（真实自我）”持肯定的立场，许多人认为自己天生性格是有缺陷的，而大部分先天的残疾人士也不认同自己本真的身体条件。
此外针对人类强化，桑德尔等学者还提出了一个更强意义上的反对意见，即人类不应“扮演上帝（playing God）”和“改变人性”。这个论断的实质，并不是宗教信仰上的，而是世俗意义上的。它是从人类生命的脆弱性和有限性来论证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并以此来反对强化人类。人类的有限性要求我们对人性、对我们所生活的自然采取一种谦卑态度，试图人为地干预人性及其自然发展不仅是对自然的严重冒犯。徐教授提出，桑德尔的论证立足于一些可疑的假定。第一，人性是固定不变的，或者在某种意义上说是“静态的”；第二，自然选择向我们提供的一切至少总体上来说是好的。但是人类进化的事实表明这两种假设并不准确。并非对人类原始的存在条件的一切干预都是糟糕的，或甚至是道德上不可接受的。为了在自然条件下生存、繁衍和发展，人类一直在某种程度上“干预自然”。
最后，徐教授重申了自己的立场，我们无需一概否认人类强化，但是，我们确实需要对任何形式的人类强化采取一种谨慎的、道德上负责任的态度。我们应该在自然面前保持谦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彻底禁止对人性的改造和塑造，因为并非在我们的自然人性中被给予的一切在生物学和伦理学的意义上都是好的。
在点评环节中，王国豫教授首先肯定了徐教授从伦理学基本理论层面出发关注现实科技发展中的伦理问题的治学态度；其次，也指出了可以从阿诺德·盖伦等学者的哲学人类学对人性的假设中，得到对人类强化的深入理解。最后指出，人类强化技术的发展中，对风险的充分预估是十分必要的，因为诸如基因编辑技术等具有很强的不可逆性。在讨论环节，来自上海中医药大学、华东理工大学、上海师范大学的学者们纷纷发表了各自的评论，并和徐教授针对人类强化的各类问题做了深入探讨。最后，成素梅研究员总结到，人类强化技术不仅包含基因技术，还有诸如人工智能、脑机接口等各类技术，这些不同方面的人类强化问题也值得继续研究；其次，对人类强化的哲学探讨在跳出人类中心论的视角后，或许可以得出更全面和均衡的观点。
当天下午还举行了上海市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理事会议。与会理事听取了计海庆副秘书长关于研究会2018年的工作汇报及今年工作安排的介绍，以及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的工作要求；随后技术哲学、科学社会学和医学与哲学三个专业委员会的负责人汇报了各自的工作计划，最后蒋霆辉副理事长就今年学术年会的选题、会议安排等和与会代表进行了协调和磋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