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五小庆、逢十大庆是中华民族古已有之的传统。我在读书期间,曾多次碰到学校举办的这种纪念活动,那个场面很壮观,也很感人,至今仍有印象。但走上工作岗位后,虽供职多个单位,却都与这样的庆典擦肩而过,而在目前就职的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我有幸接连两次亲历这种大场面:一次是历史研究所五十周年所庆,另一次是上海社会科学院五十周年院庆。这或许是对我之前遗憾的一种双倍补偿吧,别有一种幸福的滋味在心头。
我是2006年初从上海古籍出版社调入历史研究所工作的,但与历史研究所早已结缘。在华东师大读博士期间,我与历史所的周武、张剑合写过《太平天国史迹真相》一书,并曾就博士论文的写作问题去该所请教杨国强、张敏两位老师。2001年,我的博士论文写成,熊月之所长是评阅人之一。我进入上海古籍出版社工作后,又与历史所有过出版方面的合作。2003年3月18日,熊月之所长带领马军、马学强等来到古籍出版社,商谈《上海史研究译丛》的翻译出版问题。同来的还有张仲礼、陈绛两位老先生,为《译丛》的学术价值和出版意义鼓与呼。我作为出版社的编辑代表也出席。当场,社、所双方达成合作出书意向。之后正是“非典”肆虐时期,但历史所的联络人马军经常为版权授予、书稿交付等事来出版社与我接洽,彼此熟悉。在编辑出版过程中,我也认识了更多历史所的少长学者,如袁燮铭、张培德、陈同、甘慧杰、葛涛、段炼等。《上海史研究译丛》加上作为《译丛》导论的《海外上海学》共有13本,其中5本由我担任责任编辑,分别是《上海妓女――19-20世纪中国的卖淫与性》、《上海警察,1927-1937》、《1927-1937年的上海――市政权、地方性和现代化》、《家乡、城市和国家――上海的地缘网络与认同,1853-1937》和《海外上海学》。这套书不仅为上海古籍出版社带来了荣誉,获得了上海世纪出版集团第二届“世纪新书奖”二等奖;而且对历史所的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城市研究”重点学科建设也贡献甚大,可以说是双方一次双赢的成功合作。
正因为上述种种机缘,我对历史所有较为深入的了解,感受到其积极向上、以学术为重的所风,所以我调入历史研究所工作。我进所的当年适逢历史研究所五十华诞。为了庆祝建所五十周年,所领导决定编纂所史,并编选论文集。所史主要是周武召集编纂,论文集则由周武和马学强负责编选。不过大概囿于经费,这两本书不是交给出版社出版,而是所里自编自印,赠送同仁和友好以示纪念。我新从出版社调来,所领导就将这两本书的编辑任务派给我。尽管我进所是专事研究工作的,而且正处于从编辑到学者的调整适应期,研究的计划也刚刚起步,但从所里的整体利益着想,我还是放下自己的研究,义不容辞地投入了为历史所服务的公益活动中去。所史的编纂和论文集的编选工作在4月份就已启动,而我是从8月中旬起介入编辑工作的,那时正是暑假假期。
所谓术业有专攻,在出版社,编辑、出版、印刷是有分工的。编辑主要是负责审稿,而出版、印刷另有专业的部门负责。但历史所领导以为我是出版社来的,什么都会,所以编辑、出版、印刷一条龙都责成我来办理。8月11日,所领导打电话给我,说所庆二书必须在9月20日之前全部拿到,要我赶快落实印刷厂。于是我联系我原出版社的同事,问了一些出版业务的问题,并请他帮我推荐印刷厂。对方说你们社科院不是有印刷厂嘛,何必舍近求远?可经我咨询,社科院印刷厂的报价远远超出所领导的预算。所领导觉得不太合适,要我再问问其他印刷厂,最好是价廉物美。我只好一边再去找印刷厂,一边请出版社专事出版的人帮我核算印刷工价,大概60万字的书需要2万多元。
但是,印刷厂只负责印刷,而书要出得美观大方得体,需要专事出版的人批版式、字体、字号等,这个非我所长,我向负责编辑出版事宜的芮传明副所长作了说明。他以为我在出版社,这个我应该会,所以根本没想到这样的问题,但既然我提出了,那当然是由我去想办法解决了。我又去找原出版社的同事,想请他代劳。他比较忙,就推荐了一家私营制版印刷公司姓姚的老板,说该老板又会批版式,又从事印刷业务,一举两得。我同姚老板联系后,初步决定与他合作,并约他同所领导见面,作进一步的沟通,以敲定此事。姚姓老板来历史所后,我陪他去见芮副所长。双方就工价、装帧、交稿等问题做了初步的交流。对于工价,姚老板说要回去算算才知道,他不会乱开价的。装帧方面,我们的要求是两书都做成精装本,装在一个函套里,姚老板说封面、函套他都能印制,但要请人设计。至于交稿时间,姚老板说要确保9月20日拿到书,必须9月5日开印。而开印之前,至少要出一次校样,才能保证印刷质量,这样留给我编辑的时间只有半个月左右,而当时估算60万字、实则130万字左右的两本书尚未完稿。
8月14日,历史所熊月之所长召集所史编纂和论文集编选人员周武、芮传明、吴桂龙、马学强、马军、张剑、段炼、沈洁等开会,讨论所史和论文集的书名以及编写进度等,我作为编辑也参加。论文集共收论文32篇。会后,马学强给我16篇,让我先看起来。我大致翻了一下,发现这些论文发表在不同时期、不同的刊物上,风格迥异,五彩斑斓,要编在一本书里,必须进行大量的技术处理,统一体例;而且这些文章都是通过扫描原刊物,转换成Word文档的,虽经冯志阳、徐涛、褚哲臻、袁琴、金秀才、周聪等人的校对,还有错误,如果全由我一个人来审,工作量太大,时间来不及。所以,第二天去所里审论文集时,我向芮副所长提及此事,他便请何方昱来帮忙统一部分注释体例,陈磊、秦蓁帮忙看部分稿子。为了便于及时处理出书的有关问题,从这天起,我每天都到所里审稿。其间,我还联系上海古籍出版社的美编为两本书做封面,把有关封面、内封设计的要求及文字内容送至他那里。而制版印刷厂的姚老板也把印书工价单发给我,但与我之前找人算过的价钱相比偏高许多,为此我找姚老板交涉,他很不开心,对我颇有意见。
经过我们几个人连续几天的加班加点,终于将所庆论文集书稿审完。18日,我根据目录,把所有32篇论文编排在一起,并编码打印出来。其中几篇中国古代史的文章里有一些怪字、难字无法在纸上反映出来,我便用笔一一描好。然后,我将整部书稿再浏览一遍,又订正了一些错误。20日,我陪芮副所长去姚老板的公司交论文集书稿,并谈价钱。到家后,另一本书――历史所所史的部分稿件又发到我邮箱里来,是吴桂龙、沈洁、段炼编撰的历史所历年著作成果的提要。之后,马学强、唐巧天、褚晓琦编的历史所同仁著述系年,芮传明编的历史所大事记,周武、张剑、马军、段炼撰写的历史所发展历程以及吴桂龙、沈洁编写的历史所学人传略,张启民整理的历史所职员名录都先后交到我手上。所史的审稿比所庆论文集的相对要轻松一些,文字上的错误较少,主要是统一体例、格式等。与此同时,所庆论文集的一校样也来了,我是两面作战,一方面要审稿,另一方面也要读校样。不过校样所领导还请了其他同仁分头去读。
25日,我将论文集校样收齐后,补上了各篇文章的出处。当天,我也完成所史的审稿,将整部书稿编排好,打印出来,并连同应长荣精心挑选的插页图片一起刻盘,准备交印刷公司排印。其时已经是下午5:00左右,我从历史所打的到姚老板位于闸北区的印刷公司,将论文集的一校样及所史书稿交给姚老板。到了后,姚老板牢骚满腹,抱怨说论文集里的难字、怪字很多,活太难做了,又挣不了几个钱,要不是看在我们所领导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接这样的活。其实这单生意是我介绍给他的,现在好心倒成了驴肝肺。但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揭穿他虚高的工价,与之讨价还价而耿耿于怀,还在发泄不满,生我的气,所以一笑了之,并不跟他计较。
29日,我陪芮副所长去上海古籍出版社美编处了解封面设计情况。该美编在电脑上做了几个方案,一一打开给我们看,我们对其中的一个比较满意,美编也觉得不错,就定下了封面样式。回所后,本来姚老板说好将论文集的二校样送来,但直至下班,我也没等到。第二天上午,论文集二校样送来,我读该校样。下午,所史一校样也送来。我一个人应付不了,所领导仍旧找几个同事,帮我一同读所史的一校样。9月5日,所史二校样来,这次主要由编纂者来读样,张剑和我读“上编”,芮传明读“中编”、“下编”,周武则读“附编”。7日,我将大家分头读的校样汇总起来,再浏览一遍,而周武、张剑等撰写者又各挑一些审阅,并做了修改。当天,我还从古籍出版社取来所庆论文集和所史的封面、内封及彩色插页等,刚好熊月之所长也在,他看了后表示认可。于是,校样和封面等送回印刷公司排印。
然而,因为所史二校样改动较大,姚老板不放心,第二天一大早让我去其公司复红。我到了后,先看彩色插页,改了两处。后看复红样,找出几个错误和印刷公司漏改的地方。可是等打字员改好后,我复查一遍,又发现漏改3处,请其再改。等全部改好后,我才签字付印,而时间已经到了下午1:00左右。至此,所庆二书的编辑终于告一段落,我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两本书不是公开发行的出版物,但印刷公司很认真,我们全所同仁也很重视,所以编印得非常正式和规范,与出版社正规出书的流程差不多。正所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团结的力量是无穷的。
25日,历史研究所建所五十周年庆典在吴中路的锦辉宾馆举行,所内外来宾有200多人,每个人都领到了作为所庆纪念品的上述二书:一名为《史苑英华――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五十年论文选》,另一名为《通变知�――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五十年历程》。两本书都是16开精装,大红环衬,装在一个硬壳函套里,显得庄重大方,很有气派,我感觉非常欣慰,因为这里面有我的一份功劳。过了两天,芮传明副所长看到我,满脸笑容地告诉我说:“所庆二书的印刷费已结清,所里的预算是6.8万元,本来以为书的篇幅大增,又临时加了七八张彩色插页,会大大超出预算,但姚老板的要价是5.3万元,凭良心说,他所赚不多,我就没跟他还价,爽气地把钱全结给他了。”但我心里清楚,姚老板之所以开价比较公道合理是因为之前我做足功课,并与之据理力争的结果。熊月之所长对这套书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如期出版,而且装帧精美大方,不亚于正式出版物,也非常满意,表示一定要奖励一下有关人员。尽管所领导没有表扬我,但对这两本书的肯定已经让我很开心,我为自己能发挥所长为历史所做点贡献而感到高兴。
当然,更重要的是历史所成立五十周年来,是第一次编纂所史。我作为一个刚进所的新人,有幸参与了这个书写历史所历史的过程,也见证了所史编纂团队牺牲假期、同心同德、忘我工作的情形,这是非常令人难忘的一个经历。正因为所史编纂的成功,次年初上海社会科学院为庆祝建院五十周年而启动院史编纂项目,周武又领衔所史编纂团队投入到院史的编纂工作中,我幸运地成为其中的一员,参与记录上海社会科学院五十年奋斗和辉煌的历史。
历史研究所筹建于1956年秋,历经更迭,饱尝沧桑,但经过几代学人的不懈努力,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奠定了历史所厚重的文化底蕴,那就是图书资料丰富,人文传统优良,学术氛围浓郁。正是这样的丰厚家底,才铸就了今天历史所的影响力和突出成就。正如熊月之所长在所史序言中所总结的那样:“学术、人才、团队、公正,这四者相辅相成,形成历史所崇尚学术、奋发向上、宽松和谐的良好学术氛围,形成历史所特有的吸引力”。今年是历史研究所建所五十五周年,回想起五年前那段亲历历史所历史的时光,我难抑心情的激动,感慨良多。历史是由人创造的,也是由人书写的,“行事见于当时,是非公于后世”。作为历史所的一员,我们不仅应该对历史所过往的历史抱持温情和敬意,而且更要对我们现在所创造和书写的历史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