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奥运会生动地演绎了公共空间如何营造城市魅力,留给了我们可以细细品味的城市更新理念:公共空间中孕育和发现的,其实是城市的机遇空间。改造公共空间的城市就是面向未来的城市:以创意和生活方式重塑城市空间肌理,以“街区活力”推动城市空间更新、消费业态植入和人文历史“活化”。
刚刚落幕的巴黎奥运会突破了传统的运动场边界,把河流、桥梁、街道、公园、广场,都变成了奥运竞技场与“城市戏剧”舞台。巴黎再一次提醒世界:它是新的城市空间与生活方式的引领者,就像若昂·德让在《巴黎:现代城市的发明》一书中认为的那样,巴黎一直是城市现代性的先声和典范,400年前巴黎就让世界见识了有长椅的城市公园、滨河步道、城市广场、百货商场、城市夜生活、路灯、邮政、公交、City Walk等,奥运巴黎的城市经验同样也能为盘活城市空间、激发城市活力提供有益思路。
“限时步行街”营造城市生活“松弛感”
巴黎是最早的公共交通发达城市,1662年3月巴黎公共马车投入使用,皇家授权的私营“巴黎火炬手和提灯人服务中心”也同步开张,火炬手配备有巨大的火炬,而提灯人则在人员流动最频繁的地点手提油灯照明。街道照明后来改由皇室和巴黎市政府共同运营,真正意义的公共街道照明就此揭开序幕。巴黎许多商店、咖啡厅和餐厅都经营到晚上10点甚至11点,明亮的街道将巴黎变成了一座不夜城。随着公共步行空间的大量出现,巴黎在1700年之后成为了最早的步行城市,步行正是在巴黎最早变成了一种消遣娱乐,City Walk不仅拓展了城市的休闲功能,也更新了城市的游览体验。巴黎香榭丽舍大道—光之大道堪称世界上最著名的步行街之一,位于协和广场和朗德角两个大广场之间,串联起卢浮宫博物馆和凯旋门,也串联起奥运巴黎的诸多历史文化打卡点。
城市道路如何在交通、生活、社交和休憩之间寻求最佳平衡点,是现代城市的一道持续考题。从去年起上海在若干个区域施行了限时步行街计划,收获了很好的效益和风评。“限时步行街”在特定时间段禁止车辆通行,仅向行人和自行车开放,这一城市街道管理方式的灵感来自四年前纽约首倡的“开放街区”(Open Streets)项目。今年纽约交通局已经宣布超过130个街道加入2024开放街区项目,这一计划原本是为了拯救疫情期间街边小商业,如今街道周边餐馆和零售商成为了街区活力的触媒和润滑剂,各种类型的商业与公益性、社区性的活动聚合成一种矩阵,街道变身为游乐场、户外教室、舞蹈班、健身房和音乐厅,街区成为了功能更丰富的公共空间。
静安茂名北路、长宁凯田路、杨浦大学路、浦东富城路等限时步行街带来人气与流量的同时,对城市精细化管理也提出了更高要求。“首批国家级夜间文旅消费集聚区”之一的杨浦大学路在去年限时步行街的成功经验基础上,正在探索升级打造“限时步行街2.0”版本。“限时步行街”吸引更多城市居民走上大街,不仅验证了城市空间中的步行行为对经济的正向影响,而且也释放了临街建筑底层新的可能性,培育了新的社区机会,使得“自然”生长的生活“松弛感”成为靓丽的城市风景线。
人工智能锚定移动新模式
引入无人自动驾驶技术是巴黎奥运会的一大亮点,比亚迪等中国制造商为赛事提供了数百辆无人驾驶电动汽车,一艘采用再生材料和3D打印的无人自动驾驶电动渡轮也在塞纳河上行驶。高盛预测,未来十年人工智能将带来至少7万亿美元的经济增长,但是人工智能的未来影响最主要的体现可能还不是经济领域,而是对原有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和工作方式的改变。“萝卜快跑”已经开始在北京、武汉、重庆、深圳、上海等11个城市开展全无人自动驾驶出行服务与测试,目前稳居全球最大的自动驾驶出行服务商。
2020年日本丰田集团宣布在富士山脚下的东富士工厂旧址上建设一个面向未来汽车科技应用的“编织城市”,目前编织城市项目一期基本完工,预计明年将正式对外开放。“编织城市”根据不同交通工具的速度“编织”形成“3×3”路网结构的基础单元,单元宽度约150米。“编织城市”针对效率优先的自动驾驶专用车道,将在路面下方布局无人物流专用车道和基础服务设施;针对慢行优先的行人和骑行者共享道路,则通过蜿蜒步道、绿色小品置入等方式打造宜人的慢行体验。
荷兰国家旅游会议促进局去年10月推出了一款名为“荷兰骑行方式”的人工智能工具,通过生成式AI、谷歌街景地图与交通行业知识相结合,世界各地的任何一条街道都可以通过生成式AI转化为绿色的荷兰骑行环境和风格,这款“出行即服务”的城市应用展示了生成式AI与荷兰深厚骑行文化的独特结合。
人工智能和智慧出行锚定的是高效高质的移动新模式,自动驾驶技术和人本优先的交通网络,旨在构建集约紧凑的智能城市和更富活力的城市街区。灵活便捷的智慧出行模式与灵活多变、可移动的新型公共空间,将带来道路体系的创新、城市空间的重构和生活方式的优化,将会塑造更有温度的以人为本的城市家园。
“口袋公园”激发“针灸式”城市更新活力
巴黎奥运会向世界展示了艺术、景观和时尚集约式绽放的城市风景,也让亲临巴黎的到访者有机会探索巴黎城市基因里隐藏的浪漫。比如散布在城市各处的“口袋公园”:玛黑区的“法国中产阶级玫瑰花园”必须打开蓝色大门,穿过库朗日酒店的大堂才能进入;拥有250种植栽的“白外套花园”,既有美丽的花草,也是居民共享的“都市农园”;2004年建造的“马德琳·德·史居里花园”以17世纪女文学家史居里女勋爵的名字命名,她描述爱情的作品影响了天才作家拉封丹和莫里哀。
口袋公园常常散落或隐藏在城市结构中,规模小、功能专、距离近、空间活、效率高,能够直接为当地居民提供美化环境、公共交往、休闲娱乐、文化展示等功能。美国景观设计师罗伯特·泽恩1963年在纽约公园协会组织的展览会上首次提出“口袋公园”概念,并在四年后的纽约53号大街展示了他亲手操刀的世界第一个口袋公园——佩雷公园,三百多平方米的空间里布置了绿植、瀑布、座椅等简单园林景观及设施,年平均面积游客量达到纽约中央公园的两倍之多。20世纪80年代巴塞罗那对老城区开展“城市针灸疗法”,建造了相当数量的口袋公园。巴塞罗那倡导的是从街道开始更新城市的方式,在限制机动车空间的同时确立了“街道不是道路”的理念,街道是实现自然的空间,更是人们聚会的场所。
去年7月,住建部办公厅发布关于推动“口袋公园”建设的通知,按照居民出行“300米见绿,500米见园”的目标要求推动“口袋公园”建设。在我国城市发展从大规模增量建设阶段逐渐过渡到存量提质更新阶段的背景下,“口袋公园”为改善城市生态环境、提升城市环境品质、激活城市失落空间,提供了一种经济有效的“针灸式”城市更新方式,“口袋公园”代表了对城市公共空间、人居生活的未来展望和积极行动。
巴黎奥运会生动地演绎了公共空间如何营造城市魅力,留给了我们可以细细品味的城市更新理念:公共空间中孕育和发现的,其实是城市的机遇空间。改造公共空间的城市就是面向未来的城市:以创意和生活方式重塑城市空间肌理,以“街区活力”推动城市空间更新、消费业态植入和人文历史“活化”。
来源:文汇报,2024-08-18
作者:包亚明,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城市文化创新研究院执行院长